现场 | 4C Exhibition 2023Q1 - 时代的精神状况
文/黎扬扬
配图：展览现场
4C Exhibition 2023 Q1展览“时代的精神状况”于2023年3月4日如期而至，此次展览邀请了Aussi Chen、陈昱恺、刘海玲、刘从宇、韩旭君、康文峰、闫炎、吴怡萱、吴薇/杨振宇、孙大淳、Ryan Muchen Wang、石若宜、张丽莹、邹子瑶，14位艺术家通过绘画、雕塑、综合影像、装置等不同创作材料，共同诠释了多样的时代精神状况。
此次展览延续了4C Gallery 的创办理念，以承载艺术家的观念为驱动力，所选取的作品充分体现了艺术家个体与时代的联结关系，或是体现在内容与形式之中，或是表达于技术和语言之间，这既是一种对于当下社科文化现实的表达，也是超验的、自我的诠释。艺术家将自己的内心世界与现代社会所面临的诸多问题相连接，既包括日常琐碎的小事，又涉及性别问题、自然变化、世界局势等宏观话题。
时代的精神状况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个体创作风格的集体呈现，而这种个体风格又体现在艺术家本人所经历的过往、具有的认知及兴趣所在、灵感所致。正如美国艺评家罗莎琳·克劳斯（Rosalind Krauss）在《现代雕塑的变迁》中写道：在苏联著名导演爱森斯心中，雕塑以及所有艺术形式的根本都是其包含的意识形态。而这种只属于个体的意识形态又造就了不同的创作风格。18世纪博物学家布封（Buffon）就曾指出“风格就是人本身”。对于黑格尔而言，风格是“个别艺术家在表现方式和笔调曲折等方面完全见出他的人格的一些特点”。这里的“人格”，即指艺术家的个性，这种个性是熔铸于物质手段中的。
个性是区分艺术家最鲜明的特征，而此次展览的14位艺术家，也呈现出14种具有实现性、先锋性、观念性的艺术作品，他们以各自独特的方式展现了华人流散群体的生命状态。吴怡萱的装置作品《Isle II》将透明的异型玻璃、细密的海绵、被黄色物质覆盖的数据线组合在一起，通过对这些物品的打破、重组、嫁接建构了一个带有温暖气息的私人空间；在张丽莹的“Shelter”系列绘画中，心灵感受与自然图腾进行组合，将外界与私人相互映照，细密的线条仿佛心事流淌，组成童话书插图般充满自然和童真色彩的图像，而在这美好图式的背后，更是困惑、痛苦、不安的精神解药；邹子瑶和韩旭君通过带有超现实主义和象征主义色彩的风景画带领我们探索自然与精神的连接；Aussi Chen和康文峰的抽象画作则是个体在现实生存状态下的另一种精神状况的体现，Aussi Chen是对电子图像的模仿，在不同色彩、不同质感的色块间进行拼贴，展现充足的想象力；康文峰作品更具东方美学色彩，以不变应万变，动中有静，在重复性中寻找连接与变化。
个人经验的表达往往是主题创作的开始，并以此为基础逐步过渡到对社会现实的反思。闫炎的个人项目《Anonymousociety》就是以集体意识为出发点，通过揭示集体的日常行为，作出对社会监视的逃离和反抗。其中出现的耳机、墨镜、杯子、卫衣都被赋予了隐喻性，人们只需要利用这些物品，就可以躲避不想要的社会交流和凝视。这一项目揭示的既是福柯的全景监狱，也是萨特的“他人即地狱”，更是拒绝成为乌合之众的壮举。
与众不同的个性、修养，也反映出他们各自不同的认知思考。在王沐尘的《To You》(异乡人)中，纽约的雪、水，春节里纽约唐人街的灯笼，都变成了乡愁的见证者，通过叙事诗般的拍摄手法，带领每一个旅居异国的游子重温了一幕幕熟悉而又陌生的瞬间，真切的摄影镜头深深地触动着每一个游子的内心。
如果说王沐尘的《To You》是一种现实的化身，那么吴薇/杨振宇的创作则是充满了虚拟与科幻的意味，并建构了一个物质富足的未来。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同样是一个虚构的现实：人类根据其遗传和基因被先天设计为各种等级的社会成员，其中阿尔法作为高级成员，他的欲望可以随时随地得到完全满足，享受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其个性和自由是被扼杀，在这样的背景下文学艺术濒于毁灭。吴薇/杨振宇的画面或许与阿尔法所面对的现实相似，在“自由”和“富有”背后，是莫大的虚无，这种空洞正如全景效应所反映的那样，面对宏大的太空，画面中的人物以及现场的观众都将陷入到关于自身存在之渺小的沉思。
“未来”是一个穷尽的话题，它充满未知又充满想象。孙大淳的《#7》向我们展示了未来的另一种激进可能：男性使用干细胞培养了一个子宫，并与自己的精子结合生成受精卵，进而生育出另一个“自己”，于是双性繁衍后代的模式被打破，成为了一种自身的细胞群的延续，这种对于单性别生育方式的讨论直指道德伦理、性别意识、自我的复制、基因克隆等尖锐的社会现实。
刘从宇和陈昱凯的摄影作品同样是关于性别、性向主题的探讨。刘从宇将男性与女性的身份对调——女性着装整齐，而男性赤裸；女性处于主导地位，而男性沦为附庸；女性在日常中谈笑风生，而男性成为观赏对象——艺术家将背景设置为典型的中式装潢，在这些极具荒诞性的设置背后，观者反思被社会图像灌输的先入为主的偏见，以及在中国自古以来性别凝视的根深蒂固。陈昱凯的摄影作品展现了作为酷儿在中国成长的经历：在欲望、互联网、男子气概的讨论之间，他想象了一个不同于东方传统也非西方酷儿的叙事。通过虚构和现实、高雅和低俗、华丽和丑陋的碰撞，陈昱凯的作品极富冲击力，甚至让人产生反常的生理反应。
虚构与现实的界限在哪？或许可以在石若宜的作品《Three or More Fish》中找到答案。她用一条陶瓷鱼试图探讨何为命运、何为预言、何为虚构三者的界限。她效仿了陈胜吴广起义的故事，讲编撰命运的字条、伪造成预言的形式置于鱼腹中，并将陶瓷鱼放置于洛杉矶的各个角落，以此探讨文化宣传、捏造事实，言语真相，以及信息如何被携带、操纵、解释和转换。这种对社会现实的讽刺还出现在刘海玲的作品《The first United Ice Cream Assembly closes today》中，这件观念影像是对全球政治系统一针见血的讽刺，将幽默感和诡异的色彩混合在一起。视频以冰淇淋发言人的形象展来一场会议，这是对于联合国大会的戏仿，全程无意义的咀嚼冰淇淋声就按戳官方发言的空洞以及言之无物。这些蓝色的面孔和持续性、有节奏的咀嚼声将观者带入到一个虚拟的空间，空洞之感让人惶恐不安。
受到科幻小说的启发，谢雨帆、吴岩和陈娱三位艺术家通过3D打印雕塑呈现了四组未来城市的形态，它们构造各异，可以自由地在地下与天空之间来回穿梭。艺术家们向观众呈现了一个地球毁灭之际，人类和人工制造万物逐渐崩塌的世界。他们通过探索人和自然，人和建筑之间的关联，重构了“逝去”的意义。如福柯所言：“有限性”是“人之死”的核心，尽管人类不断地打破并重建秩序，但我们最后能够获得关于死亡和永恒的真相吗？
Inspired by science fiction, Yufan Xie, Yan Wu, and Yu Chen present four sets of future cities through 3D printed sculptures, which are constructed in different ways and can move freely between the underground and the sky. The artists present the viewer with a world in which humans and man-made things are gradually collapsing as the earth is destroyed. They reconstruct the meaning of 'fading' by exploring the connections between man and nature, man and architecture. As Foucault says: "Finitude" is at the essence of the "death of man", although mankind is constantly breaking and rebuilding order, can we finally obtain the truth about death and eternity?
杨君陶以人工智能发展背后的牺牲为出发点，重新考察了科技进步所带来的利与弊。在2023年年初，OpenAI就被爆出通过雇佣肯尼亚工人训练AI识别有关暴力、仇恨等极端言论，从而使AI更加安全和温和。但高强度地阅读有害文本使得工人们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低成本的雇佣报酬却无法为这样的后果买单。尽管人工智能公司宣扬AI能够增益人类福祉，但发展背后却是无止尽的精神剥削、种族歧视和资源消耗。杨君陶通过他的动态影像作品提出了对于AI发展前景的质疑和思考——AI究竟是人类智慧的实体化运用，还是政权和资本的博弈游戏？
Taking the sacrifices behind the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s a starting point, Juntao Yang re-examines the profits and drawbacks that technological advances have brought. In early 2023, OpenAI was revealed to have made AI safer and gentler by hiring Kenyan workers to train AI to recognize extreme speech about violence, hatred, etc.. The intense reading of harmful texts has caused workers to suffer from severe mental illnesses, and the low-cost employment remuneration cannot pay for such consequences. Despite OpenAI company claims that AI can enhance human well-being, behind the development is endless mental exploitation, racial discrimination, and resource depletion. Through his moving image work, Juntao Yang raises questions and reflections on the future of AI - is AI a successful application of human intelligence or a game of power and capital?
宋婷与人工智能共同制作的两个短片展现了她借助AI进行艺术创作的能力。《牡丹幻梦》讲述了一个人类爱上AI的悲剧爱情故事，向观众呈现了梦境与现实交叠的奇幻景象，实现了一场从未来到过去的穿越；《蜕》的故事则显得更加突破传统且具备批判精神，它讲述了女孩为了摆脱父权体系给她带来的创伤，通过点燃艺术之火来实现自我涅槃，从而在偏见与压迫中不断探索、前进的故事。两个影像作品交相呼应，展现了艺术家对于人类与人工智能如何共存共处的思考。
The two short films that Ting Song produced with AI showcase her ability to create with the help of AI. In a Peony's Dream, a tragic love story about a human falling in love with an AI, presents the audience with a fantastical vision of dreams overlapping with reality, enabling a journey from future to past; The story of “蜕” is more unconventional and critical, telling the story of a girl who seeks to escape the trauma of the patriarchal system by igniting the fire of art to achieve self-nirvana, thus exploring and advancing in the face of prejudice and oppression. The two video works echo each other, showing the artist's thoughts on how humans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an co-exist.